審訊依舊在進行中，那幾位宮女依舊不肯松口透露半句。

滿屋子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一股凜然蕭肅的氣息。

皇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似乎有無盡的耐心等待她們開口。

而她們，始終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她們這般，到底是因為害怕招供了之後難逃一死還是因為懾於郭茂在場而不敢說漏半句？沒有人能知道。或許，她們知道自己這次橫豎得死，所以幹脆把心一橫，死不承認算了。

郭茂不動聲色在原位上坐下，朝張昭儀悄悄地遞眼色。

張昭儀一開始還不太懂他那眼色的意思，後來懂了，臉色驟然煞白。

郭茂竟然在剛才出去的當兒通知了令王趙騰，那麽，令王趙騰很快便會潛入皇宮，那麽，也就意味著她的任務得馬上執行了。

但是，最關鍵的那樣東西她現在並沒有。那是他們先前就說好的，得在7月20日那天他們才會派人暗送到她那裏來的。現在，她到哪裏去要那樣東西？

郭茂示意她別擔心，然後轉頭去跟皇上和雲一亭說話。在三人說著話的當兒郭茂忽然從右手袖子的裏袋中取出一小包東西，從桌底下朝張昭儀所在的位置扔去。

那包東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張昭儀的鞋面上。

張昭儀的心頓時提到了嗓門上。她沒敢馬上伸手去撿，屏息靜氣地等待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將那只腳擡起，擡到手可以夠得著的地方時她伸手快速地將它拾起，然後將之緊緊地握在了手心中。

沒錯，她坐的位置距離皇上是最近的，皇上的茶杯就在她伸手可及之處。可是，此刻，這距離在她看來有如隔著千山萬水，她根本沒有勇氣向前靠近一丁點。

兵部尚書郭茂在跟皇上和雲一亭說話的同時也不時地朝張昭儀這邊看。

張昭儀的手心滲出了汗。

這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安排，因此她無法按照原先和沈澮商量的那樣來制造假象。

那麽，只要這包藥撒到了皇上的茶杯裏，一切事情就將天翻地覆。

張昭儀看向皇上。

這個在政治舞臺上叱咤風雲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這個為曣國的黎民百姓日夜操勞的君主，難道他的性命真的就要毀於他人的一個陰謀？

如果他和太子都在這場他人布下的陰謀中死去，那麽這場陰謀的背後主使人勢必會馬上奪取政權。這，不是她所願的。

可是，在這樣的時刻她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張昭儀避開了郭茂嚴厲且帶著逼迫的目光，將頭轉向窗外。

屋內滿是血腥味，屋外卻是一派風光明媚，這反差使得本來身體就虛弱的張昭儀搖搖欲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將頭轉過來。

被燒紅的烙鐵傷得奄奄一息的一名宮女終於弱弱地開口道：“陛下，奴婢……有話說。”

皇上擡眼朝她看去，道：“說。”

就在那名宮女想要開口說時她的身體忽然像被什麽擊中了一般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接著便沒了氣。

這是怎麽一回事？雲一亭和皇上趕忙上前去看。

郭茂又用眼神給了張昭儀一個暗示，然後起身慢慢地朝他們走去。

方才，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朝那名宮女的頸部飛了一枚毒針。

這種毒針體積極小，加上在發射的人的內力作用下能立即進入到傷者的體內，因此傷者被刺中之後外表基本上不會看得出來。

正因為這樣，郭茂並不擔心自己的這個小動作會被他們發現。事實上就連張昭儀也沒察覺到這一點。

雖然郭茂貌似也在跟著皇上和雲一亭在查看那名宮女的死因，但郭茂的眼睛卻一直盯在張昭儀的身上。

張昭儀見事情已沒法再拖下去，便快速地打開那包藥粉並將它灑在了皇上的那杯茶水中。

由於她撒藥粉時是背對著那群宮女和皇上的，加上動作極快，因此除了郭茂知曉之外他人並不知曉。

當她撒完藥粉後她感覺自己一陣頭暈目眩，並且呼吸困難，她忙扶著桌子坐下。

“估計是熬不住了才忽然一下子沒氣的。”郭茂說，朝皇上笑了笑。

皇上卻在心裏冷哼了一聲，並不作答，而是命人將她帶到隔壁間去。

那裏會有專門的人來檢查她具體的死因。

兩名牛高馬壯的男人立即應聲而入，手腳麻利地將那名宮女擡了出去。

門再次被關上了。

皇上、雲一亭和郭茂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了看剩下的這些宮女，皇上說：“如果你們從實招來，朕可免你們一死。”

已經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宮女們因這句話而恢覆了些精神。其中一名宮女費力地說：“殿下，奴婢……”

或許是太虛弱的緣故，她後面的話他們都聽不清楚。

皇上便讓雲一亭湊近去聽。

在雲一亭上前去聽那名宮女說話時皇上伸手端起了茶杯。

張昭儀和郭茂的目光立即聚焦在了皇上手中的那杯茶上。

皇上將茶杯端起，放至唇邊聞了聞，又將茶杯放下。

見他沒有喝，張昭儀小松了一口氣。

皇上將目光轉向郭茂，說：“郭愛卿，你先回去吧。”

郭茂忙說：“今日衙門上沒什麽事，微臣在這裏多陪陪陛下吧。”

“那就跟工部尚書一起到護城河去巡查巡查吧，朕昨日聽說一號護城河上面的哨臺被風刮翻了頂，如今不知怎麽樣了。”皇上說。

郭茂頓了頓，答道：“是。”接著又朝張昭儀使眼色。

張昭儀這才起身拿起茶壺給皇上的杯子添滿茶水。

皇上看著她將那個杯子添滿，微微一笑。

然後，皇上端起了茶杯。

就在他準備俯頭喝那杯茶時張昭儀忽然伸手將茶杯奪過，仰頭便喝。

郭茂大驚，忙快步上前伸手來擋。

但是遲了——那杯茶已經被張昭儀一口氣喝光了。

皇上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立即讓錦衣衛進來將郭茂擒住。

事已至此，郭茂自知已無路可逃，便乖乖地束手就縛。

皇上朝郭茂看去，目光冰冷如刀。

但此時皇上已沒有精力質問他了，便對手下吩咐道：“將他押進大牢等候審訊。”

接著皇上命人去知會太子，讓太子趕忙到英華殿來。

說罷，皇上抱起張昭儀便往外走。

雲一亭也趕忙跟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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